得知伯母去世的消息,我覺得心情異常沉重,雖然她只是老公的伯母,我與她相處的時間非常有限,但我仍有一種失去至親的哀傷,我很後悔,幾個月前伯母曾因高血壓到縣城去治病,我卻在鄉下忙於工作沒來得及回家去看她一眼,原以為她才六十出頭,以後見她的機會多得是,不想兩天前她卻突發腦溢血去世了。想起去年暑假我曾陪婆婆帶著兩個小輩回她家住了兩晚,沒料到這竟是我們與她的永別,也許真應了世事無常這句老話。
記得十年前,丈夫帶我回老家去拜見公婆,我第一次見到伯母,那時她才五十出頭,比我的母親還小好幾歲,但她的牙齒卻早已經所剩無幾了,頭髮也已基本花白,顯得特別蒼老和憔悴。伯父是個很傳統也很專制的男人,對自己的老婆就像對待僕役一樣,動輒呼來喝去,稍不如意就破口大罵,有時甚至大打出手。我第一次上他們家吃飯就曾親眼目睹過伯父對著伯母雷霆大發,原因是伯母那天把飯煮得太爛了。我覺得伯母在伯父眼中就像台生孩子和幹活的機器,家裡的事作不了任何主不說,連起碼的尊重的憐惜都沒有。終於有一次,我又遇到伯母在挨罵,便毫不客氣地上前找伯父理論,我嚇他如果再看到他打罵伯母,就要到政府告他。也許是因為懾於我這「幹部」的身份,亦或是自己也覺得理虧,總之從那以後伯父對伯母的火暴脾氣收斂了許多。由於這個原因,伯母對我這個侄媳一直心存感激,在我回老家休產假的那段時間裡,伯母把家裡所有的雞蛋都省下來送給我補身子,一有時間就搶著上我們家幫著做家務。我覺得心裡很慚愧,其實我當時的身份是鄉婦聯主席,說出那番要幫她討公道的話其實只是出於職業習慣,根本承受不起伯母如此的感激涕零。
伯母雖然活了六十多歲,養育了三個兒女,但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坐車竟是到縣城去治病,穿的也一直是女兒和我婆婆淘汰下來的舊衣服,其實她的家庭雖然說不上富裕,但也不是很貧困,如果她在家中稍微有點「說話權」,她完全可以過上好一點的生活。想起這些,我覺得伯母活得很可憐,也很為她不值。
如今伯母走了,聽婆婆說,在伯母臨終之前,伯父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跪在伯母的病床前痛哭流涕,哭得肝腸寸斷,死去活來,聽到這些,我真不知該為伯母感到欣慰,還是該為她悲哀。 |